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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尺之遥,铁木真一紧缰绳,诸将跟着停步,轰鸣的铁蹄声渐消。
铁木真麾下诸王诸将征战多年,皆是沙场百人敌的血屠,可是要以一己之力正面似杀小鹰崽般屠宰一百精锐铁骑……唯长生天降临。
“父汗!”
“中土有句话,叫千金之子,坐不垂堂,请父汗即刻返回金帐!”铁木真的三子窝阔台,即日后继承蒙古汗国的元太宗,驱马上前道。
“我等为大汗殿后。”
诸将取下弓箭,又挥动令旗,指挥各自亲卫,一千多铁骑列冲锋阵形。
铁木真沉默,只是任着马儿原地打转。
一百骑只要八九息,一千骑则最多一百息。
区区一百息,我又能逃多远?
我一死,部族群龙无首,诸将各自为政,王罕必定突袭……
“大汗!”诸将情急,再次呼喊。
“中土还有句话,叫避得了一时,避不了一世!”
铁木真缓缓开口,声音嘶哑低沉,“何况,铁木真要是抛下自己的部将跟儿子,只管自己逃命,那就不是你们的大汗了。”
“大汗!”诸将更急。
“父汗,都是华筝的错。”华筝哭道。
“你没错,是父汗的错。”铁木真叹气,诸将沉默。
要是原先的飞天蝙蝠,教郭靖武功,自然不会避忌华筝。
可是以巫有德的境界,将开山掌跟硬气功的诸多要旨解说得深入浅出,华筝看了几招,听了几句,自己练没事,可要是无意间说了,给有心人听了,令蒙古兵将修习,情形就完全不同了。
这两门武功非常适合沙场冲杀,届时一人增一分武力,几万人便是几万分,蒙古铁骑的凶焰更盛三分,日后攻城掠地的无边杀孽就算了巫有德一分。
否则,巫有德气量再小,断不会刁难一个小姑娘。
何况,他只是吓一吓,再给点甜头,就是所谓的打一棒再给一枣,事关能否嫁给心爱的情郎,小姑娘怕是晚上睡觉说梦话也不会泄露出去。
……
“一住行窝几十年。”忽然,一道沉浑的声音遥遥响起。
“怎么了?”诸将惊愕。
声音语调平缓,于苍茫辽阔的草原上,更显得空旷宏亮。
“大汗,有七个中土的道士围住了靖儿的大师父!”哲别不负神箭手之名,双目锐利似鹰隼,千尺之遥的情形可谓秋毫毕现。
“蓬头长日走如颠。”又一道似吟似唱的诗句,只是声音粗豪很多。
“海棠亭下重阳子。”
“莲叶舟上太乙仙。”
“无物可离虚壳外。”
“有人能悟未生前。”
又是四道吟唱,俱是气息充沛,响彻方圆几千尺。
“出门一笑无拘碍。”
最后一句明显中气不足,断断续续的,远远不及前面六人。
见事情有了转机,铁木真立刻颁下一道道命令,百骑践踏,向乞颜部军营飞驰而去。
……
七道人影各占方位,巫有德持剑而立。
丹阳子马钰位居天枢,长真子谭处瑞位居天璇,长生子刘处玄位居天玑,长春子丘处机位居天权,四人组成北斗七星的斗魁。
玉阳子王处一位居玉衡,广宁子郝大通位居开阳,尹志平则位居摇光,三人组成斗柄。
北斗七星以天权星光最暗,然则连接斗魁跟斗柄,最是重要,由六子武功最强的丘处机承位,斗柄则以玉衡为主,由武功次强的王处一承位。
天罡北斗阵是全真教最玄妙的武功,乃王重阳耗费无数心血所创。
临阵对敌,正面者只须进攻,两侧道侣自能抵挡,有如一人身兼数人武功,练就三头六臂,再者,七人系出一脉,真气同流,可功力倍增。
……
“云在西湖月在天。”马钰最后收尾。
丘处机当即一掌劈至,巫有德左手缓缓推出,两股掌力碰撞,丘处机脸上红晕一闪,晃了晃身子。
巫有德则退了一步,一瞬间,又是两道掌风袭至,即挥了两掌,只觉两股掌力相辅相成,力道雄浑,远非两人内力叠加,似是一条江河汹涌,一座山岳倾塌。
又拆几招,巫有德暗暗心惊。
阵法一成,不止内功,全真六子的外功也起了变化,一招一式,看似简陋,实则暗藏诸多变化,令巫有德要以两分力方能磨灭对方一分力。
显然超越了化简为繁,已入化繁为简的境界!
有缺的天罡北斗即如此恐怖,无缺的又该是怎样的气象?
忽然,巫有德内心惊悸。
右边!
一掌空劈,掌力只是推出一尺,便身子一震,踉跄了几步。
后面!
铁剑反撩,一式浪子回头,两股气劲激荡,剑刃扭曲,继而崩断。
对方的掌力竟自变得无声无息!
“卑鄙!”六怪怒喝。
“枉你全真教自称名门正派,无耻下流,竟然欺我大哥眼疾,不能视物。”
“二哥,我们一起上,宰了这群臭道士,再杀上终南山,灭了全真教。”三怪韩宝驹的金龙鞭缓缓游动。
“好!”妙手书生一合铁骨扇,杀意弥漫。
然则,实情非六怪所见,亦非六子所愿,只因这两股掌力一阴一阳,一生一灭,暗合道家阴阳造化至理,即掌风自消,连气流震动也几近于无。
否则,单纯的无声掌,岂能近巫有德三尺之地!
“退下!”
“临阵之际,只有生死,哪有卑鄙!”
巫有德怒吼,双掌回缩,继而猛地推出,丘处机运起千斤坠,双脚陷入地面,挥掌迎击,两侧又有王处一跟刘处玄助以阴阳掌力,一记碰撞,长春子仍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澎湃,臂肩嘎吱作响,喉骨蠕动,嘴角缓缓溢血。
要是单打独斗,这一掌就能打得丘处机胸骨尽断而死。
一掌之后,巫有德不再静立,运起轻功,于阵中滴溜溜乱转,飘忽不定,掌影翻飞,演化一记记碎碑裂石的劈空气劲,六子站定方位,以静制动,以掌化剑,施展全真教嫡传剑法,至于尹志平,则是竭力维系大阵。
巫有德跟着以掌化剑,演绎华山三十四路剑法,将华山诸峰奇险的意境显化得淋漓尽致。
打到最后,肉眼已难见七人招式,只闻空气嗤嗤劲响。
这一番激斗,情形更加严峻,六怪只看得难以喘气,郭靖呼吸更是忽缓忽急,脸色逐渐紫青。
一刻钟,全真六子顶上白气腾腾,巫有德面色紫气氤氲,最后紫气淹没了面孔,偶尔吐纳,气流似两道紫色小蛇出入鼻窍。
四溢的气劲更重,化作飓风,飞沙走石,劈得歪脖子树簌簌震响,上面悬挂的铜钱更是叮咚交击回响,不时有树枝或绳索折断。
又一刻钟,巫有德连变五门剑法,显化五岳气象,双方始终平手,顶上终是冒起一道白气,至于六子,白气已似狼烟,风吹不散,直上苍穹。
再一刻钟,尹志平呼吸粗重,丹田真力浑浊,隐有枯竭,面色青白之气更重。
轰隆隆!
地面剧烈震颤,尘烟遮天,似巨龙咆哮,一道道九霄雷霆的轰鸣慑人心魂。
吼!吼!吼!
几万骑兵扬刀怒吼,音如雷鸣,覆盖草原。
“父汗,三军已到!”
“请大汉下令!”
诸王诸将各领队列,向高坐战车的铁木真喊道。